新疆伊犁河畔崛起的苗木产业

    在新疆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以下简称察县）新城区的一片田地里，一棵棵整齐排列的小树正在迎接春天的到来。2013年4月，县委书记王奕文就是在这里一边种树，一边对记者说：“苗木是很好的产业，我们会发展它。我现在担心的并不是苗木种不下去，而是担心它们种不到农民的地里。”而在此之前，此地并无栽种苗木的传统。
    2014年3月13日，当记者再次来到察县的时候，苗木花卉已经成为该县农业领域炙手可热的产业之一，种植总面积已达3.26万亩。如今的农林业领域，早已无法像过去那样依靠单纯的行政命令来推广某种事物。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拓展一片新的产业，依靠什么？又有什么保障来应对新产业开拓市场时必然面对的风险？这项产业在政府和群众的关系中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一个乡的苗木推广
    每年，有20万人次的游客会驱车从伊宁市来到伊犁河畔的米粮泉乡，在农家乐里谈笑风生。近两年很多人之所以选择这里，主要原因之一就是距离农家乐不远处大棚里的油桃。记者一入棚就看见很多油桃已挂果，瞬间觉得春天来了。“油桃4月初就可以上市。这个棚有4亩地，种了1200株油桃树，株产量最低是30公斤，借助旅游和反季节销售，一公斤油桃可以卖20元，即便把收入的一半都算作成本，亩均利润也有9万元，是小麦的50多倍。”米粮泉乡党委书记门华宇说。
    记者所在的大棚投资了60万元，普通农民承担不起。因此乡上采取了“政府统建，农民承包，分期偿还，滚动发展”的方式，再与农家乐相结合，“绿色经济”效益由此显现。
    而该乡阿顿巴村的苗木种植则更普遍地反映出了察县在景观苗木推广过程中的做法。在一处田地，整齐的塔桧像哨兵一样屹立在地里。康志春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样看着这些树苗。这些树属于新疆锦地美园林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锦地美公司）。对康志春而言，公司为他开启了一扇新生活的大门。
    2013年初，在门华宇以及阿顿巴村支部书记马生贵等人的推介下，锦地美公司在阿顿巴村建起了242亩景观苗木种植基地，聘请村民康志春来基地管理苗木，月薪3000元。这是康志春第一次接触苗木产业。“没多久，公司培育的花灌木，乔木都陆陆续续卖出去了，效益特别好。我想一个外地人都能投入1000多万到咱这儿来种景观苗木，本地人还有啥担心的。所以我和家人一商量，种了40亩景观苗木，去年秋天又通过贷款增种了20亩。来的老板很多，但我没卖，算一下，3年后60亩苗子有几十万或一百万元的收入。”康志春还把在国外工作的儿子也叫了回来一起从事苗木产业。与康志春一样，农民郭文才也在去年种植了38亩的景观苗木，由于品种更好，以及管护的精心，锦地美公司为这批苗木开出了160万元的价钱。
    康志春和锦地美公司代表了察县发展苗木产业的两股重要力量：主动尝试新生事物的农民和标准化的专业公司。两者的结合使苗木很快在基层得以推广。康志春在管理公司苗木的同时获得了更多的苗木知识，这些知识反作用于他经手的田地，又进入每天经过他地头的村民眼里。新观念就这样扩散了，不是来自书本，而是来自眼睛。到2013年末，察县已经引入了10多家疆内外苗木花卉生产企业，分布在各个乡镇场。
    农企共避产业风险
    事实上，更多的农民并不是如康志春那样大胆、勇于创新。他们很谨慎，更愿意相信过去的经验。一般的轨迹是如康志春这样的少数农民先接纳新事物，经由他们的实践证明可行之后，大多数农民才会跟进，这个过程需要3到5年。而问题在于此时新事物在市场中的相对优势已经减弱，跟进者的收益会弱于康志春等人。
    但察县却用国有林业公司做后盾，大大加快了普通农民接纳苗木产业的速度。
    2013年初，察布查尔森源景观苗木有限公司还名不见经传，但到2013年末，这个被老百姓称作“森源公司”的企业已经是察县乡村知名度最高的企业之一。2014年1月，一家全球知名的投资银行以很低调的方式同察县签署了一揽子金融合作协议，前者之所以前来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森源公司优良的资产性质和发展潜力。成立仅仅一年，这个拥有2万亩景观苗木基地，并有多项业务经营范围的公司已经有了上千万元的利润。
    森源景观苗木有限公司成立于2013年初，作为察县八大国有公司之一，它在当地林业产业化龙头企业的地位已不容置疑。而对于纳达齐乡纳达齐村村民梁显生而言，森源公司是他做出苗木种植决定的主要原因。“他们收苗木，我育的苗在开春播种的时候就已经和公司签订了协议。我今年要种100亩苗木，主要是杨树和白蜡。去年12月中，杨树的10万元订金我就拿到了，今年1月14日，白蜡的2.6万元订金也拿到了。”梁显生的经历反映着察县苗木推广的基本情况。在开始的时候，白蜡种子放在林管站，免费发放却没人种，农民担心卖不出去，结果种子都发热了。梁显生从当地媒体和干部那里知道了县里发展苗木产业的决定。“（林管）站长对我说，森源公司会收，我选择相信政府。”梁显生说。他选择的结果是进一步坚定了观望者的信心，于是他弟弟和另外一户农民也领走了种子。
    对于梁显生而言，在进入苗木产业的初期，通过订单和种植低成本的树种，产业风险被企业有效分担。森源公司的经营范围不仅是种植领域，更涵盖了园林绿化、水土保持工程的设计与施工等销售领域，这使初期种植户可以专心致志地种植，而不用考虑市场问题。当他们技术成熟时，新疆和全国庞大的苗木需求使他们可以选择去做一个像康志春那样的农民，从而渐渐脱离森源公司的庇护，自主开拓市场。“现在很多农民就不卖给我们了，人家自己跑销路。”森源公司总经理郑富永说。孙扎齐牛录乡雀儿盘村村民葛继德正是如此。他成立的德运景观苗木合作社只是察县众多合作社中的一个，记者采访时，他正在乌鲁木齐联系合作社苗木的销售事宜。
    多点支撑产业发展
    当察县全面推进苗木产业的时候，政府已经为这一产业的迅速建立和健康发展构筑了多个支点。
    首先是时机。2012年，自治区在伊犁河谷实施的“百万亩生态经济林工程”正式启动。在这项计划中，从2012年到2020年，察县县域内将种植生态经济林42.23万亩。这成为察县发展苗木产业的一个持续性稳定市场，梁显生的杨树正是被吸纳到了这里。生态林种植的主要是杨树、榆树等普通树种，育苗成本低，杨树成长尤其迅速，而且见效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生态林建设给了初涉苗木产业的农民一个可以摸索的试验场，而森源公司引导种植的多个树种都可以在新疆乃至中国北方大部地区生长。
    其次是技术。这一年，张克祥绝对可以算得上察县最忙碌的干部之一。这位县林业局副局长从乡林管站技术员一路干起，从未离开过林业领域。从2012年至今，县林业系统不停地对农民进行林业技术培训，仅2013年12月20日至今，就已在全县7个乡开展巡回培训课50多场。“我们每个乡都讲，不仅讲苗木的效益，还讲果树栽培、林权改革、病虫害防治等。”张克祥说。分散于全县各乡（镇、场）的林管站成了向农民传播新思想的重要渠道。由于更专业，他们的话对农民更有说服力，梁显生就是其中一个例子。不仅如此，县林业局在苗木种植的全程都会提供技术支撑，这使农民可以随时得到帮助。技术支撑给了葛继德极大支持，他已经成功驯化了多头月季，使之可以忍受-20℃的低温。“如果能抵抗-25℃的话，就可以在大田里繁育了，那更有市场。”葛继德说。
    最后是金融服务。察县以信用县、信用乡、信用村、信用户四级联创为载体，从企业、农户、社会三个主体信息共享平台建设入手，率先从农牧区资产评估、信用等级和授信额度评定突破，来进行“金融生态良好县”的创建工作。金融环境持续改善使农民可以借助贷款等非自有资金进军苗木产业。察县甚至为周期长的苗木产业提供了专门的金融服务。用于苗木的贷款还款期限延长到了3年。而康志春正是通过40万元的贷款扩植了20亩的千头椿。